74、相思不言(完)
平台之上，祁慕白一袭白衣倾落如月华，隐隐可见艳红色的里衣随风鼓动，像是雪上落梅，多了几分艳。白司祈朝着身侧之人多看了一眼。
祁慕白身上这身法袍随心而动。从前，祁慕白摒弃尘缘，一袭白衣清贵疏冷，不染纤尘，而今这抹红，倒像是染了几分俗世的烟火气，也让人似是多了几分桀骜与不羁。
白司祈轻笑了一声的同时，立于风中的人冲着他伸出手，“你信我吗?”
眼前的手掌白皙，骨节修长。白司祈盯着看了一会，走上前一步，将祁慕白的手握住，“信。”
平台前风声呼啸，其下万丈深渊，不见其貌。祁慕白听着对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话，抽回视线垂眸朝着下方一望，“你就不怕一会跳下去会摔死?”
白司祈哀叹了一声，“那如果是这样的话，大不了跟着你一起死。”祁慕白嗤了一声，“谁要跟你一起死?”
白司祈反手握住祁慕白的手，走上前一步，与人并肩而立，“这叫什么?生则同衾，死则同穴?”
祁慕白一脸嫌弃，“读过书吗?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吗?”白司祈轻笑了一声，“我有个老师，对方说这叫生同眠，死同穴，换句话来说就是朋友之间互帮互助，有福同享，有难同当。”
祁慕白：“我算是看出来了，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的老师，一定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。”白司祈挑眉，“你说的对。”
祁慕白：“。”
平台之上风声呼啸，不知道怎么回事，祁慕白就觉得苏慕这话带着几分揶揄。这么一琢磨，祁慕白就知道自己被骗了。
他刚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，让对方自己跳下去。哪知那人将他的手握的有些紧，不知道到底是在紧张害怕还是带了点别的什么东西。
祁慕白挣动了一会发现挣脱不开，索性放弃了，冷着一张脸将手里那颗蛋塞进对方怀里，“抱着。”
那颗蛋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换了一个人，在白司祈的怀里动了动，而后蛋壳蹭了蹭的白司祈伸来的手指头。白司祈低头将这小东西安抚了一会，就冲着身侧之人笑道：“那一会儿你可要抓紧了，要是回头我死了，可就是一尸两命。”
祁慕白：“。”
白司祈：“到时候做了鬼，扰的你日日不休。”
祁慕白被气笑了。
他垂眸朝着两个人交握的手上扫了一眼，随后将目光落在了下方深渊之上，歪头一笑，“好啊，但在此之前，你就先陪我去这阎王殿走一遭吧。”
不等身侧之人回话，祁慕白就拉着人从平台之上跳了下去
站在大屏幕前的秦野猛地走上前一步，眯起了一双眼睛。这他娘的是疯了吗
祁慕白算上这个直播间也才算是勉勉强强的过了三个，三个直播间三个S级道具，但据他所知，里面没有一个飞行道具。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，下场结果只会有一个——死。
此时就连直播间外的观众都给看楞了。
【不是吧，真跳?】
【祁慕白疯，苏慕竟然也跟着疯!这么高，是个人也好歹犹豫一下啊，或者问一问这到底要怎么应对，结果苏慕倒好一声不问，就这么跟着人跳了。】【这么高，两个人真的会摔死的吧!!!】
【呜呜呜呜不要啊，我的小白!!!】
直播间外哀嚎一片，直播间内，两个人正在急速的下坠。身体像是穿破黑暗，直入下方这无间地狱
就在这时，祁慕白紧闭着的双眼猛地睁开，眼底有金光一闪而逝。“太阿!”
低呵声里，一道金光自祁慕白的手腕处亮起。
伴随着一声龙吟清啸，一把长剑破空而来
随即直播间内外一阵地动山摇，直播间的画面开始出现雪花，紧接着在坍塌震碎而带起的尘雾里，画面‘啪’的一声黑掉了，系统的声音在四周响起。
【警告!离镜雪狱直播间正在损毁，损毁程度已达80%】【离镜雪狱直播间已采取紧急关闭措施，剩余开放时间仅剩：15分钟】
【直播间信号已中断，正在尝试重新连接……】
[……卧槽，刚刚发生了什么?】
【我好像听见祁慕白说了两个字什么太……什么的。】【我就看见了一道金光!】【所以……到底是什么玩意?祁慕白到底死没死?】
80%……
他奶奶的这个小兔惠子五感刚刚恢复又给他把直播间给炸了!三进三出，然后就给他炸了三回
站在直播大屏幕下面的秦野刚稳住身形，就脸色铁青的朝着身后的人低呵出声，“去，给我把各个出入口给我堵死，等人出来了看老子不宰了他!”
秦野被气个半死的同时，直播间内四周山体在长剑破空而来的那一瞬间急速坍場。头顶落石飞溅，朝着急速下坠的两个人砸了下来。
他就知道，太阿一出这破地方准保不住。祁慕白叹了一口气，伸手一把捞过身侧之人，足尖于落石上轻点，几个起落之后，祁慕白一个旋身而起，脚踩在了那柄飞来的长剑上。
雪色的衣诀翻飞，立于长剑之上的人，风华无双。
周身似有星辰之力环绕，白司祈站在那长剑上，垂眸向下一撇，便瞧见了脚下轻薄的剑身之上所写的太阿二字。古有太阿者，剑可指日月。
当年太阿神剑自上古废墟神迹之中出来的时候，九天之上紫霄雷霆动，风云巨变。
龙吟清啸之声在山间响彻了三日，引动了整个修真界的人前来一观。
万人驻足，而那携剑而出之人，一身白衣，清贵出尘如那瑶池仙。那日惊鸿一撇，后来惹得修真界无数女修差点踏平无妄山，再后来……据说是为了躲人闭关去了。
白司祈将视线抽回朝着身前衣诀翻飞之人看了一眼，随后他走上前一步，抱着怀里的蛋，揽上了对方的腰。
祁慕白差点连法诀都给掐错。他正打算让人把手放开，就感受到苏慕从身后贴上来的同时低声道：“让我抱会，我怕。”
祁慕白：“。”祁慕白吃软不吃硬，以至于当苏慕的话出口之际，他竟是一时间无言以对。
两侧的山体还在垮塌，石头落于两个人身侧。此处不宜久留，祁慕白双手凝诀而起，载着人从上空直飞而下。
下方中心平台之上红帐翻飞，四周白骨皑皑。
临到跟前时，祁慕白伸手一把握住苏慕的胳膊，一个纵身跃至了下方平台之上。落地之时，雪色的衣袍拂过，似是拂落一地的霜雪。
身后长剑再次化作一道金光盘踞在手腕之上，祁慕白朝着手上盘龙金镯看了一眼，随后将手拢在身后，偏头看向了自身后缓步走来之人，“竟然没吐。”
白司祈将怀里的蛋塞给祁慕白，随后扶着一旁屏风寻了个地方坐了下去，“你别说话，你一说话我就想吐了。”
祁慕白：“。”
祁慕白朝着那张微微有点泛白的脸看了一眼，随后走过去将那颗蛋抱了过来，随后放在一旁地上，“第一次御剑都这样，你这……”
他朝着苏慕看了一眼，随后脑子里不禁想到了他那个小徒弟。
当年他教人御剑之时，第一天对方就吐了昏天黑地。
祁慕白将口中嫌弃的话咽进肚子里，改口道：“那个，你这……其实还算好。”
白司祈：“……”
祁慕白似乎是也知道自己不怎么擅长夸人，以至于在出声之后，就清了清嗓子来缓解尴尬，“还……还走得了吗?”
白司祈挑眉，冲着人伸出手，“你拉我一把。”
祁慕白朝着伸来的手看了一眼，没动，而是微微侧目看向了对方身下正坐着的圆墩子，“那是死人骨。”
白司祈：“。”
祁慕白：“你要是愿意坐着呢，我也没什么意见。”
白司祈站起身，“我觉得现在不怎么想吐了。”
祁慕白挑眉：“赶紧找出口。”两侧的山体正在垮塌，恐怕用不了多久连中央的平台也保不住。
此处平台不大，满打满算不过有三十多平米的空间。
平台离地约两丈，其下尽是堆叠着的白骨。
修罗狱，白骨场。
祁慕白抱着手臂盯着看了一会儿，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道自己当年在这到底是怎么住的下去的，换成现在的他，他怕是一天都呆不下去。
祁慕白朝着下方那些尸骸看了一眼，随后转过身，看向了眼前垂落而下的猩红罗帐。他伸手一把将那罗帐拉开，罗帐之后的景致便落入眼底。
只见其后木质屏风迤地，内侧放了一张床，床边有长长的铁链散落在地，而铁链的另一端则是连接在其后崖壁之上，床边有一个落地的灯烛台，半截石头堆成的桌子其后什么东西都没有了。与之前顶层的石窟相比，倒是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更为简陋一些。
祁慕白面上没什么表情，他弯腰伸手捻起了一旁石桌上放着的黑白棋，一抬眼就看见立在身前不远处的苏慕，手里捏着地面上的锁链面上似有不愉。祁慕白将手里的棋子丢了下去，冲着人走了过去，“你这是什么表情?”
白司祈：“此前这里应是住了一个人。”
祁慕白挑眉，不置可否。
白司祈摩挲着手中的锁链朝着整个平台看了一眼，“看这模样这人在这里应该也呆了不少日子。”
十年，可不是不短。祁慕白：“你说得对。”
白司祈将手中的锁链丢在地上，抽回视线朝着面前的人看了一眼，“那他是自愿还是被迫?“祁慕白抬手朝着地上的锁链指了指，“这一看就是被迫，之前那封信上说的要救的人恐怕就是他。”白司祈：“那你说，一个人住在这里十年，是什么感觉?”祁慕白抬眸看向了立在身前的人，“那神明被困缚于寺三百年又是什么样的感觉?”
白司祈神色微动，“我不是他。”
祁慕白挑眉，“我也不是他。”
白司祈：“。”
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皆没再说话。
【警告!离境雪狱直播间开放时长仅剩10分钟。】
系统的声音在四周落下去的同时，白司祈迈步走上前，“我刚走了一圈，这里并没有可以藏机关的地方。”
他比苏慕更清楚这上面没有机关。
祁慕白想到此拖着下巴垂眸沉思了片刻。
当年，那群人怕他怕的要死，若他留在原来那间密室里，雪狱里的人一个也别想安生。
这处平台是当年在他要求之下新建的，而这上面的东西也是那狱头在雪狱里到处搜刮而来的，至于那锁……不过也是给当年那群人吃一个定心丸。
所以平台之上根本不会有机关。
那么出口应该在……
祁慕白站在原地闭上双眼。关于过去的记忆，在那人走来时就戛然而止，再遍寻不到任何踪迹。
白司祈：“蛇头望向下方就证明出口就是在此，如果平台之上没有……”祁慕白猛地睁开眼睛，“那就证明出口在下面。”
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，随后快步走到了平台一侧。
两丈高的平台之下，放眼望去全部都是尸骨。
这……
这要怎么找
白司祈走上前一步，“我下去看看。”祁慕白一把伸手将人拉住，“等等，你看那是什么……”
就在两个人说话的当口，只见一道冷白色的微光从一侧坍塌的废墟而来。离得近了两个人瞧见那是一簇极小的烛光，明亮的像是一只萤虫。
人鱼油灯
不。
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，人鱼油灯被苏慕给了人皮鬼。
所以这冷白烛火是……
白司祈：“是人皮鬼。”
祁慕白盯着那微弱的火光抿紧了唇。
随后便见那烛火飘落，静静悬在了一处。
站在平台之上向下望去，那一抹亮眼的白光似是驱散了平台之下的黑暗，像是一颗耀眼的启明星，给人指明了方向。祁慕白：“出口就在那。”
【警告!离境雪狱直播间开放时长仅剩5分钟。】
“来不及了，走。”
祁慕白伸手抄起地上的蛋，而后一把握住了苏慕递来的手，纵身一跃。两个人再次落地之时，便已停落在了烛光映照之地。
祁慕白刚要去拔剑，白司祈握住了他的手，“我来。”其后，祁慕白就看见白司祈伸手将那些堆积在上的白骨拨开，随后露出了下方掩藏着的一扇石门。
石门之上绘制着一幅巨大栩栩如生的蛇纹图腾，象征着离境皇室百年皇权。
然而，皇权之下，沉疴暴/政，百姓苦不堪言。
两侧的山体正在崩塌，就像是一夕之间崩場掉的离境皇室，像是那日火光冲天而起的雪狱。呐喊声，厮杀声。
血流如注……
祁慕白将神思从记忆之中抽出，而后微微仰头，只见头顶之上随着山体崩塌一线天光从上方泄露而出。光芒从上方映照而下，拢在了那站于白骨皑皑之中一身白衣的祁慕白身上。
刺目亮眼的白光让祁慕白的眼睛变得有些模糊，他抬手遮挡目光微垂，视线里就看见苏慕正站在石门前，伸手将石门打开。随着那石门被人拉动，耳畔传来沉重的声响来。
祁慕白走了过去，“是出口吗?”
白司祈回头看了人一眼，“你眼睛……”
祁慕白：“哦没事，刚被光晃了一下，这会儿有点看不清东西。”白司祈将人从上面接了下来，而后伸手将门彻底的打开。
冷风呼啸而来，带着门外飘飞的大雪。
冰霜三月，冰封万里。
白司祈：“是出口。”
站在原地的祁慕白伸手将那冲他飘来的雪接在手掌之中，而后抬起眼时，模糊的视线里就看见了苏慕的背影。只见那是一个身姿颀长挺秀的背影，整个人站在背光处让人看不见表情。却是这样一个背影，在这一刻，似是与当年那人重合。
祁慕白的耳边似是隐约的能听见当年那人在身前的喃喃低语。
“下雪了。”
是啊。
下雪了。
“就是不知京都的雪是不是如此处下的一样大。”
“忘记了，你不喜欢京都，那我们出去之后就去江南，那里不会下雪，会有池塘，荷花万顷。”“你喜欢荷花吗?听说可美了。”
冰凉的雪水融化于掌心，那股子凉意像是从掌心透进心脏里。
祁慕白的手指微曲，那股子沁人的凉意让他站在原地皱紧了眉头。他原以为当年他们并没有找到出口，可这些记忆却告诉他，他们找到了出口，并且曾经也站在过这里。
可……
后来呢
据他所知，那人当年……
并未出来。
为何
【警告!离境雪狱直播间开放时长仅剩1分钟。】
白司祈：“走吧，该出去了。”祁慕白将神思从遥远的地方拉了回来，朝着身前的苏慕看了一眼。
时间马上到了。
再不从这里出去恐怕就来不及了。
罢了，看来有些事。
恐怕终成遗憾。
祁慕白迈步上前，“走吧。”
白衣从脚下尸骨之上拂过，就在祁慕白一步踏出那道石门的同时，身后冷白色的烛光落地，几乎是刹那火光在身后亮起，绵延百里。
祁慕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于大火之中猛地停驻脚步。刹那，记忆复归。
那是一个满目猩红的世界。
一双染着血的温热的手掌突然附在了眼睛上，黑暗中，一个温柔清浅的嗓音落于耳畔，“别看。”
鼻间是浓郁的鲜血的味道，就连脚下都似是踩在血水里，祁慕白的脚步停在原地，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微曲。就在这时，那人微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，“阿白，我恐怕陪不了你去江南了。”但他却知道对方站在那处的景致一定比荷花更美。
雪狱难解，易守难攻。从他再次见到他的那刻起，他便知晓，再见或许即诀别。
祁慕白的喉间滚动，“让我看看你的伤。”
“来不及了。”
祁慕白拢紧了身侧的手。
身后那人再次出声。
“离境皇室没了，这里也毁了，这世上再无雪狱。”
“阿白，你自由了，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不会有人会拘着你，困着你，你可以去过你想过的生活，成为你想成为的人了。”“你合该站在高处，成为世人敬仰的神明。”
眼睛上的手被人缓缓拿开，就在祁慕白想要转身之时，却有一双手猛地将他推出了那道门。紧接着在那缓缓关闭的石门内，传来那人的呼喊。
“别回头，向前走。”
“忘了这里的一切吧。”
祁慕白：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我叫……”
眼前，石门关闭。
那人的声音淹没在风雪里。
而他始终未听到那个答案。
直播间内，祁慕白垂落在身侧的指尖颤抖。
那人活了十八年。
他算到了开头，算到了重逢，却始终末能算到结局。
原来。
最后的最后，竟是这样的因果相续。
石门之后，火光汹涌。
一封信突然飘落在了大火里。
那是此间的最后一封信，信上只有一句话。【相逢十载，我始终忘不掉的却是初见你时的第一眼。】
一袭红衣，一眼惊鸿。
从此铭记于心，再无法忘怀。
火光燃起，卷过纸边。烧到末端之时，祁慕白看见了那封信的尾端最后留着的两个字。
【苏慕】
苏慕。
原来竟是如此。
就在这时，一双温热的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指尖，这一刻似是光明驱散黑暗，将他从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一把拉了出去。
而当光明来临之时，一切污浊黑暗，终将深埋地底。
【恭喜主播在离境雪狱之中获得S级别道具】
【恭喜主播祁慕白通关成功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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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慕白身上这身法袍随心而动。从前，祁慕白摒弃尘缘，一袭白衣清贵疏冷，不染纤尘，而今这抹红，倒像是染了几分俗世的烟火气，也让人似是多了几分桀骜与不羁。
白司祈轻笑了一声的同时，立于风中的人冲着他伸出手，“你信我吗?”
眼前的手掌白皙，骨节修长。白司祈盯着看了一会，走上前一步，将祁慕白的手握住，“信。”
平台前风声呼啸，其下万丈深渊，不见其貌。祁慕白听着对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话，抽回视线垂眸朝着下方一望，“你就不怕一会跳下去会摔死?”
白司祈哀叹了一声，“那如果是这样的话，大不了跟着你一起死。”祁慕白嗤了一声，“谁要跟你一起死?”
白司祈反手握住祁慕白的手，走上前一步，与人并肩而立，“这叫什么?生则同衾，死则同穴?”
祁慕白一脸嫌弃，“读过书吗?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吗?”白司祈轻笑了一声，“我有个老师，对方说这叫生同眠，死同穴，换句话来说就是朋友之间互帮互助，有福同享，有难同当。”
祁慕白：“我算是看出来了，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的老师，一定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。”白司祈挑眉，“你说的对。”
祁慕白：“。”
平台之上风声呼啸，不知道怎么回事，祁慕白就觉得苏慕这话带着几分揶揄。这么一琢磨，祁慕白就知道自己被骗了。
他刚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，让对方自己跳下去。哪知那人将他的手握的有些紧，不知道到底是在紧张害怕还是带了点别的什么东西。
祁慕白挣动了一会发现挣脱不开，索性放弃了，冷着一张脸将手里那颗蛋塞进对方怀里，“抱着。”
那颗蛋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换了一个人，在白司祈的怀里动了动，而后蛋壳蹭了蹭的白司祈伸来的手指头。白司祈低头将这小东西安抚了一会，就冲着身侧之人笑道：“那一会儿你可要抓紧了，要是回头我死了，可就是一尸两命。”
祁慕白：“。”
白司祈：“到时候做了鬼，扰的你日日不休。”
祁慕白被气笑了。
他垂眸朝着两个人交握的手上扫了一眼，随后将目光落在了下方深渊之上，歪头一笑，“好啊，但在此之前，你就先陪我去这阎王殿走一遭吧。”
不等身侧之人回话，祁慕白就拉着人从平台之上跳了下去
站在大屏幕前的秦野猛地走上前一步，眯起了一双眼睛。这他娘的是疯了吗
祁慕白算上这个直播间也才算是勉勉强强的过了三个，三个直播间三个S级道具，但据他所知，里面没有一个飞行道具。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，下场结果只会有一个——死。
此时就连直播间外的观众都给看楞了。
【不是吧，真跳?】
【祁慕白疯，苏慕竟然也跟着疯!这么高，是个人也好歹犹豫一下啊，或者问一问这到底要怎么应对，结果苏慕倒好一声不问，就这么跟着人跳了。】【这么高，两个人真的会摔死的吧!!!】
【呜呜呜呜不要啊，我的小白!!!】
直播间外哀嚎一片，直播间内，两个人正在急速的下坠。身体像是穿破黑暗，直入下方这无间地狱
就在这时，祁慕白紧闭着的双眼猛地睁开，眼底有金光一闪而逝。“太阿!”
低呵声里，一道金光自祁慕白的手腕处亮起。
伴随着一声龙吟清啸，一把长剑破空而来
随即直播间内外一阵地动山摇，直播间的画面开始出现雪花，紧接着在坍塌震碎而带起的尘雾里，画面‘啪’的一声黑掉了，系统的声音在四周响起。
【警告!离镜雪狱直播间正在损毁，损毁程度已达80%】【离镜雪狱直播间已采取紧急关闭措施，剩余开放时间仅剩：15分钟】
【直播间信号已中断，正在尝试重新连接……】
[……卧槽，刚刚发生了什么?】
【我好像听见祁慕白说了两个字什么太……什么的。】【我就看见了一道金光!】【所以……到底是什么玩意?祁慕白到底死没死?】
80%……
他奶奶的这个小兔惠子五感刚刚恢复又给他把直播间给炸了!三进三出，然后就给他炸了三回
站在直播大屏幕下面的秦野刚稳住身形，就脸色铁青的朝着身后的人低呵出声，“去，给我把各个出入口给我堵死，等人出来了看老子不宰了他!”
秦野被气个半死的同时，直播间内四周山体在长剑破空而来的那一瞬间急速坍場。头顶落石飞溅，朝着急速下坠的两个人砸了下来。
他就知道，太阿一出这破地方准保不住。祁慕白叹了一口气，伸手一把捞过身侧之人，足尖于落石上轻点，几个起落之后，祁慕白一个旋身而起，脚踩在了那柄飞来的长剑上。
雪色的衣诀翻飞，立于长剑之上的人，风华无双。
周身似有星辰之力环绕，白司祈站在那长剑上，垂眸向下一撇，便瞧见了脚下轻薄的剑身之上所写的太阿二字。古有太阿者，剑可指日月。
当年太阿神剑自上古废墟神迹之中出来的时候，九天之上紫霄雷霆动，风云巨变。
龙吟清啸之声在山间响彻了三日，引动了整个修真界的人前来一观。
万人驻足，而那携剑而出之人，一身白衣，清贵出尘如那瑶池仙。那日惊鸿一撇，后来惹得修真界无数女修差点踏平无妄山，再后来……据说是为了躲人闭关去了。
白司祈将视线抽回朝着身前衣诀翻飞之人看了一眼，随后他走上前一步，抱着怀里的蛋，揽上了对方的腰。
祁慕白差点连法诀都给掐错。他正打算让人把手放开，就感受到苏慕从身后贴上来的同时低声道：“让我抱会，我怕。”
祁慕白：“。”祁慕白吃软不吃硬，以至于当苏慕的话出口之际，他竟是一时间无言以对。
两侧的山体还在垮塌，石头落于两个人身侧。此处不宜久留，祁慕白双手凝诀而起，载着人从上空直飞而下。
下方中心平台之上红帐翻飞，四周白骨皑皑。
临到跟前时，祁慕白伸手一把握住苏慕的胳膊，一个纵身跃至了下方平台之上。落地之时，雪色的衣袍拂过，似是拂落一地的霜雪。
身后长剑再次化作一道金光盘踞在手腕之上，祁慕白朝着手上盘龙金镯看了一眼，随后将手拢在身后，偏头看向了自身后缓步走来之人，“竟然没吐。”
白司祈将怀里的蛋塞给祁慕白，随后扶着一旁屏风寻了个地方坐了下去，“你别说话，你一说话我就想吐了。”
祁慕白：“。”
祁慕白朝着那张微微有点泛白的脸看了一眼，随后走过去将那颗蛋抱了过来，随后放在一旁地上，“第一次御剑都这样，你这……”
他朝着苏慕看了一眼，随后脑子里不禁想到了他那个小徒弟。
当年他教人御剑之时，第一天对方就吐了昏天黑地。
祁慕白将口中嫌弃的话咽进肚子里，改口道：“那个，你这……其实还算好。”
白司祈：“……”
祁慕白似乎是也知道自己不怎么擅长夸人，以至于在出声之后，就清了清嗓子来缓解尴尬，“还……还走得了吗?”
白司祈挑眉，冲着人伸出手，“你拉我一把。”
祁慕白朝着伸来的手看了一眼，没动，而是微微侧目看向了对方身下正坐着的圆墩子，“那是死人骨。”
白司祈：“。”
祁慕白：“你要是愿意坐着呢，我也没什么意见。”
白司祈站起身，“我觉得现在不怎么想吐了。”
祁慕白挑眉：“赶紧找出口。”两侧的山体正在垮塌，恐怕用不了多久连中央的平台也保不住。
此处平台不大，满打满算不过有三十多平米的空间。
平台离地约两丈，其下尽是堆叠着的白骨。
修罗狱，白骨场。
祁慕白抱着手臂盯着看了一会儿，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道自己当年在这到底是怎么住的下去的，换成现在的他，他怕是一天都呆不下去。
祁慕白朝着下方那些尸骸看了一眼，随后转过身，看向了眼前垂落而下的猩红罗帐。他伸手一把将那罗帐拉开，罗帐之后的景致便落入眼底。
只见其后木质屏风迤地，内侧放了一张床，床边有长长的铁链散落在地，而铁链的另一端则是连接在其后崖壁之上，床边有一个落地的灯烛台，半截石头堆成的桌子其后什么东西都没有了。与之前顶层的石窟相比，倒是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更为简陋一些。
祁慕白面上没什么表情，他弯腰伸手捻起了一旁石桌上放着的黑白棋，一抬眼就看见立在身前不远处的苏慕，手里捏着地面上的锁链面上似有不愉。祁慕白将手里的棋子丢了下去，冲着人走了过去，“你这是什么表情?”
白司祈：“此前这里应是住了一个人。”
祁慕白挑眉，不置可否。
白司祈摩挲着手中的锁链朝着整个平台看了一眼，“看这模样这人在这里应该也呆了不少日子。”
十年，可不是不短。祁慕白：“你说得对。”
白司祈将手中的锁链丢在地上，抽回视线朝着面前的人看了一眼，“那他是自愿还是被迫?“祁慕白抬手朝着地上的锁链指了指，“这一看就是被迫，之前那封信上说的要救的人恐怕就是他。”白司祈：“那你说，一个人住在这里十年，是什么感觉?”祁慕白抬眸看向了立在身前的人，“那神明被困缚于寺三百年又是什么样的感觉?”
白司祈神色微动，“我不是他。”
祁慕白挑眉，“我也不是他。”
白司祈：“。”
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皆没再说话。
【警告!离境雪狱直播间开放时长仅剩10分钟。】
系统的声音在四周落下去的同时，白司祈迈步走上前，“我刚走了一圈，这里并没有可以藏机关的地方。”
他比苏慕更清楚这上面没有机关。
祁慕白想到此拖着下巴垂眸沉思了片刻。
当年，那群人怕他怕的要死，若他留在原来那间密室里，雪狱里的人一个也别想安生。
这处平台是当年在他要求之下新建的，而这上面的东西也是那狱头在雪狱里到处搜刮而来的，至于那锁……不过也是给当年那群人吃一个定心丸。
所以平台之上根本不会有机关。
那么出口应该在……
祁慕白站在原地闭上双眼。关于过去的记忆，在那人走来时就戛然而止，再遍寻不到任何踪迹。
白司祈：“蛇头望向下方就证明出口就是在此，如果平台之上没有……”祁慕白猛地睁开眼睛，“那就证明出口在下面。”
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，随后快步走到了平台一侧。
两丈高的平台之下，放眼望去全部都是尸骨。
这……
这要怎么找
白司祈走上前一步，“我下去看看。”祁慕白一把伸手将人拉住，“等等，你看那是什么……”
就在两个人说话的当口，只见一道冷白色的微光从一侧坍塌的废墟而来。离得近了两个人瞧见那是一簇极小的烛光，明亮的像是一只萤虫。
人鱼油灯
不。
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，人鱼油灯被苏慕给了人皮鬼。
所以这冷白烛火是……
白司祈：“是人皮鬼。”
祁慕白盯着那微弱的火光抿紧了唇。
随后便见那烛火飘落，静静悬在了一处。
站在平台之上向下望去，那一抹亮眼的白光似是驱散了平台之下的黑暗，像是一颗耀眼的启明星，给人指明了方向。祁慕白：“出口就在那。”
【警告!离境雪狱直播间开放时长仅剩5分钟。】
“来不及了，走。”
祁慕白伸手抄起地上的蛋，而后一把握住了苏慕递来的手，纵身一跃。两个人再次落地之时，便已停落在了烛光映照之地。
祁慕白刚要去拔剑，白司祈握住了他的手，“我来。”其后，祁慕白就看见白司祈伸手将那些堆积在上的白骨拨开，随后露出了下方掩藏着的一扇石门。
石门之上绘制着一幅巨大栩栩如生的蛇纹图腾，象征着离境皇室百年皇权。
然而，皇权之下，沉疴暴/政，百姓苦不堪言。
两侧的山体正在崩塌，就像是一夕之间崩場掉的离境皇室，像是那日火光冲天而起的雪狱。呐喊声，厮杀声。
血流如注……
祁慕白将神思从记忆之中抽出，而后微微仰头，只见头顶之上随着山体崩塌一线天光从上方泄露而出。光芒从上方映照而下，拢在了那站于白骨皑皑之中一身白衣的祁慕白身上。
刺目亮眼的白光让祁慕白的眼睛变得有些模糊，他抬手遮挡目光微垂，视线里就看见苏慕正站在石门前，伸手将石门打开。随着那石门被人拉动，耳畔传来沉重的声响来。
祁慕白走了过去，“是出口吗?”
白司祈回头看了人一眼，“你眼睛……”
祁慕白：“哦没事，刚被光晃了一下，这会儿有点看不清东西。”白司祈将人从上面接了下来，而后伸手将门彻底的打开。
冷风呼啸而来，带着门外飘飞的大雪。
冰霜三月，冰封万里。
白司祈：“是出口。”
站在原地的祁慕白伸手将那冲他飘来的雪接在手掌之中，而后抬起眼时，模糊的视线里就看见了苏慕的背影。只见那是一个身姿颀长挺秀的背影，整个人站在背光处让人看不见表情。却是这样一个背影，在这一刻，似是与当年那人重合。
祁慕白的耳边似是隐约的能听见当年那人在身前的喃喃低语。
“下雪了。”
是啊。
下雪了。
“就是不知京都的雪是不是如此处下的一样大。”
“忘记了，你不喜欢京都，那我们出去之后就去江南，那里不会下雪，会有池塘，荷花万顷。”“你喜欢荷花吗?听说可美了。”
冰凉的雪水融化于掌心，那股子凉意像是从掌心透进心脏里。
祁慕白的手指微曲，那股子沁人的凉意让他站在原地皱紧了眉头。他原以为当年他们并没有找到出口，可这些记忆却告诉他，他们找到了出口，并且曾经也站在过这里。
可……
后来呢
据他所知，那人当年……
并未出来。
为何
【警告!离境雪狱直播间开放时长仅剩1分钟。】
白司祈：“走吧，该出去了。”祁慕白将神思从遥远的地方拉了回来，朝着身前的苏慕看了一眼。
时间马上到了。
再不从这里出去恐怕就来不及了。
罢了，看来有些事。
恐怕终成遗憾。
祁慕白迈步上前，“走吧。”
白衣从脚下尸骨之上拂过，就在祁慕白一步踏出那道石门的同时，身后冷白色的烛光落地，几乎是刹那火光在身后亮起，绵延百里。
祁慕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于大火之中猛地停驻脚步。刹那，记忆复归。
那是一个满目猩红的世界。
一双染着血的温热的手掌突然附在了眼睛上，黑暗中，一个温柔清浅的嗓音落于耳畔，“别看。”
鼻间是浓郁的鲜血的味道，就连脚下都似是踩在血水里，祁慕白的脚步停在原地，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微曲。就在这时，那人微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，“阿白，我恐怕陪不了你去江南了。”但他却知道对方站在那处的景致一定比荷花更美。
雪狱难解，易守难攻。从他再次见到他的那刻起，他便知晓，再见或许即诀别。
祁慕白的喉间滚动，“让我看看你的伤。”
“来不及了。”
祁慕白拢紧了身侧的手。
身后那人再次出声。
“离境皇室没了，这里也毁了，这世上再无雪狱。”
“阿白，你自由了，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不会有人会拘着你，困着你，你可以去过你想过的生活，成为你想成为的人了。”“你合该站在高处，成为世人敬仰的神明。”
眼睛上的手被人缓缓拿开，就在祁慕白想要转身之时，却有一双手猛地将他推出了那道门。紧接着在那缓缓关闭的石门内，传来那人的呼喊。
“别回头，向前走。”
“忘了这里的一切吧。”
祁慕白：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我叫……”
眼前，石门关闭。
那人的声音淹没在风雪里。
而他始终未听到那个答案。
直播间内，祁慕白垂落在身侧的指尖颤抖。
那人活了十八年。
他算到了开头，算到了重逢，却始终末能算到结局。
原来。
最后的最后，竟是这样的因果相续。
石门之后，火光汹涌。
一封信突然飘落在了大火里。
那是此间的最后一封信，信上只有一句话。【相逢十载，我始终忘不掉的却是初见你时的第一眼。】
一袭红衣，一眼惊鸿。
从此铭记于心，再无法忘怀。
火光燃起，卷过纸边。烧到末端之时，祁慕白看见了那封信的尾端最后留着的两个字。
【苏慕】
苏慕。
原来竟是如此。
就在这时，一双温热的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指尖，这一刻似是光明驱散黑暗，将他从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一把拉了出去。
而当光明来临之时，一切污浊黑暗，终将深埋地底。
【恭喜主播在离境雪狱之中获得S级别道具】
【恭喜主播祁慕白通关成功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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